|
|
- 阅读：1439
- 回复：3
- 发表于：2014/4/3 15:27:30
- 来自：北京
- 楼主
- 倒序看帖
- 只看该作者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我叫武大，是成都人。24岁时随川军122师出征抗日，参加了最最著名的藤县保卫战。那一战，我们川军122师上至师长王铭章下至马夫，全体为国捐躯，但是我们拖住了日寇的脚步，为台儿庄大捷做出了贡献。 1938年3月17日，我们122师守城的第三天，汤恩伯的援军迟迟不到，日寇已经突破我们的城防，我们在城里和日寇展开肉搏战。直到黄昏，师长王铭章身边只有我们几个卫士了。我抬来一箱手榴弹，之后突然摔倒在师长的脚边，我知道自己不行了，我对师长说：“师长帮个忙，给个痛快吧。”师长看我一眼，掏出手枪，含泪给了我一枪：“武大，一路走好吧。” 我就死了。我死后，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我在家乡的未婚妻小莲。当时我出门当兵时答应她，一年半载就回家娶她，可是藤县这一战，我们就阴阳两隔了。 我正想着小莲，我的魂魄就飘到了丰都鬼城，牛头马面把我们122师的兄弟往阎王殿上赶，殿上坐着十殿阎王中的秦广王，秦广王一见这些小鬼们对我们122师的兄弟动手动脚立即就生气了，“你们这些小鬼，永世不得超生的东西，对川军抗日的兄弟客气点，不然我打你们个魂飞魄散！” 秦广王亲自把我们兄弟送到孟婆的茶屋，弟兄们排成队，孟婆含泪给每一个兄弟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孟婆汤，“喝吧，小伙子，喝吧，喝了去投个好人家，十八年后杀光日本人！”我眼泪不住的掉下了，我抬头看见师长王铭章站在队伍的前面，他用大手从孟婆手里接过孟婆汤，然后，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，所有阵亡的弟兄，他拱了拱手：“王某感谢川军的弟兄啦。先走一步，咱们下辈子再聚。”说完，师长把孟婆汤一饮而尽，走过了奈何桥。弟兄们一个接一个的喝了孟婆汤，遗忘了今生，走向了来世。可是，我不能喝。我还要去娶小莲啊。 轮到我了，孟婆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：“喝吧，小伙子，喝了这汤就全忘记了，去投个好人家吧。”我推开孟婆的汤，不，我不能喝。无常鬼们着急了，“快喝吧，弟兄。这是秦广王为咱们122师的兄弟们特别安排的，一般人要投胎是需要等一段时间，有名额才能投胎，错过这个机会就不能转世了啊。”我坚决不喝，我不愿意忘记我的家，我不愿意忘记我的爱人。 秦广王似乎理解我，他说，不喝就不喝吧，你是心里有太多牵挂。我问：“能让我和我的爱人再见一面吗？”阎王无语了，“阴阳两隔，历来阴间的人不能去阳间啊。哎——不过……你知道阎王总共有十个，我们是轮班的，你可以等到我这一任期满，和下一届楚江王交接的时候，有一个昼夜十二个时辰的空隙，你可以乘这个时间去和你的爱人见一面。”我立即回答：“好，我等。”秦广王看着我：“我这一任要等六十年，才换届。”六十年就是一九九八年！ 于是，我成为一个漂浮在阴间的游魂野鬼。我一直在等一九九八年的到来。 闲来没事，我就会去阴阳互通的地方，我希望能从这里看一看我的爱人。唯一的遗憾是我可以看见她，她呀看不见我。 我看见，小莲在家门口的小河边一边洗衣服，一边等我回家。突然一个邮差送来了一个国民政府的信件。那是我熟悉的阵亡通知书。小莲在小河边哭了。 我还看见，小莲的父母逼着她去嫁给镇子里的奸商西门，可是她坚决不从，半夜从家里翻墙逃了出来。 我看见，她一个人流落在街头，远处有几个人贩子已经在嘀嘀咕咕开始打她的主意。我真着急啊，我只能看着，看着那些人贩子走向她，我大声的喊，我嘶吼。可是一切无济于事。 我看见，人贩子拐上小莲，准备把她卖到妓院！我只能看着……这时，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，原来是我的弟弟武二，他回家的路上巧遇了小莲。于是他打跑了人贩子，救下了小莲。武二和小莲回到家乡为我建了个衣冠冢。小莲的父母又来逼女儿嫁给西门，那一晚，小莲又要跑，武二终于颤巍巍的，伸出手，小莲，不然你嫁给我吧。 西门却派人来抢小莲，武二凭着一身武艺，把来人打跑，但是他们也不能在家乡生活了，武二和小莲只得连夜逃荒去了。 终于，小莲和武二在遥远的大山里找到一个容身之地，开了一片荒地，种上粮食和花卉，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。小莲从小爱花，常在大山里采花，她从深山里采来的兰花，经过她巧手培养，成为当地有名的兰花品种。 日本人打走了，又打跑了国民党，换上共产党当家做主。那一天我有点失落，我效忠的国军，从此成了历史。 五几年，小莲和武二带着他们的儿子，来到家乡给我上了坟。 之后，岁月悠悠，经历了六零年，小莲的儿子饿死了，我见到小莲和武二也在死亡线上挣扎。终于活过来，却失去了儿子。 之后，又碰上文革，小莲唯一的女儿又在文革里被流弹误伤，不幸也走了。中年丧女，这个打击把像牛一样健壮的武二击垮了。武二变成了痴呆人，每天要靠小莲照顾。 之后，是无数个不眠之夜，小莲一夜要起床无数次给武二倒尿，喂水，为他翻身，终于，武二在一九九零年也走了。 小莲已经变成了老莲，这一年，小莲71岁了，按当地说法，是孤寡老人了。她还住在武二和她开的那片深山里的土地上，还是养她的兰花。她的兰花在当地已经是有钱人和高官追逐的珍品。但是她还是一个穷养花的老人。住在漏雨又漏风的木板房子里，冬天整夜跺脚也睡不了觉。这就是我的小莲，我的爱人。 我因为是鬼，所以永远保持了24岁的样子，我永远年轻。 终于等到九八年，我在阴间等了六十年整，秦广王和楚江王交接班的时间到了，秦广王为我打开通往阳间的通道，并叮嘱我：“记住，只有十二个时辰，到时千万回来，不然魂飞魄散了啊。” 我来到阳间，六十年来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脚站在大地上。 我急忙来到小莲的山中小屋，晨雾中，小莲已经起床再给鲜花浇水。 我看着已经79岁的小莲转身看见我，突然她的眼神出有些异样，有些湿润，但是她立即就掩饰了，“客人你来干嘛啊？”我回答：“我……我……我来给你浇花吧。”我弯腰去拿水桶，六十年没有淌下的热泪，此刻滚滚而下。 我帮小莲给花浇水。中午帮她做饭，我们两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，就着中午的阳光吃午饭，我又一次尝到小莲的回锅肉。 下午我陪小莲去深山寻找可以培养的兰花，一路上我不住的搀扶小莲，通过我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，现在的小莲已经很衰弱，但是还是那个我爱的小莲。 黄昏，落日。时间是我的敌人，怎么一下子就过了这么多的时辰，我只剩下四个时辰了。 吃过晚餐，劳累一天的小莲，累了，她靠在椅子上就昏昏欲睡了。我把她抱到床上，她就沉沉地睡去了。我也很困，很困。但是我不能睡，我的时间有限，我必须醒着，我不能浪费我的时间。 我开始给小莲收拾屋子，把水缸的水加满。做完所有的事，我坐在床前，看着沉睡的小莲，看着她在梦中的呢喃和她梦里的辗转。 眼看东方太阳就要出来了。我耳畔响起阎王赶魂鞭的轻响……时间到了。 我从窗户可以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黑无常，他焦急的向我招手，“快走，时间到了。” 我千万个不情愿的起身准备离开，这时，小莲翻了个身，“武大，武大……”听见小莲梦里的呢喃，我的心都碎了。我答应要娶她，要照顾她一辈子，却就这样一转身走开，只能给她十二个时辰的爱。我愧疚啊。 不，我不要投胎了，我这短短一辈子，爱过，恨过，为国家尽过忠效过力。值了！ 黑无常已经躲到一个树洞里，早晨的阳光把整个大山涂成金色。 我走到小莲的花圃里，站在血色的朝阳里。 “呲……呲……”我在晨雾中化为青烟而去…… 我最后的一个眼神，是从敞开的窗户望向睡梦中的小莲。小莲此时已经醒了，站在窗边，泪如雨下。 我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小莲的呼唤：“武大，武大，六十年啦，你终于回来了。” “呲……呲……”我和清风白云合为一体了。满山遍野都是我。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
|
|
|
|
帖子已过去太久远了，不再提供回复功能，请勿尝试回复！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