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紫色香囊

  • 金陵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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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4/5/11 12:31:3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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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节

    人们常说一同同过窗的,一同扛过枪的,一同分过赃的,一同嫖过娼的人有着常人不及的深厚情谊。我,郎关山,还有古水根,就是一同扛过枪的。虽然参军之前我们并不熟悉,但来自一个县,又分到一个营,古水根和我还是一个连,我们三个人的感情那是没得说的。不过自转业以后,郎关山和我还经常见面,时不时在一起聚一聚,喝点小酒,但古水根却一次也没谋面。

    90年回到地方后,我在法院工作,关山在税务局。本来水根也可以有一份公务员的工作,但他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。他到我们县最西北的一个叫野狼窝的地方承包了一大片荒山,从此过起了隐居生活。对此不但我们不理解,就连他家人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最要命的是,他是家里的独子,始终不肯娶妻生子,害得他父母像祥林嫂,逢人便诉苦。有一次老两口来法院找我,求我去劝劝他,那是我工作四五年的光景。我去野狼窝找他,除了在两座坟茔旁看到他的一间小土屋外,人影压根就没见到。后来听关山说,水根在参军前后谈过一个女朋友,叫丛什么的,是他小姨子的同学,还是一个大学生,但不久那大学生就没了音信。水根始终不肯谈对象,不知道是不是与这次失恋有关系?

    时光荏苒,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,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,心中想见他的愿望日渐迫切。好在现在交通发达,从县城到野狼屯乡政府已经修好了公路,还通了班车,于是决定在一个双休日去看看他。前几天和关山约好一道去,头一天晚上他来电话说临时出差去不了了,我就一个人去了。

    我决定要找他还因为有一个心结一直没解开,这次一定要问问清楚。

    水根原先是一个快乐的男孩,部队的生活虽然艰苦单调,但他心头充满阳光,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。尤其吹得一口好口琴,像《红莓花儿开》《莫斯科郊外的傍晚》《红河谷》这些原本有点忧郁的曲调,经他一吹便明亮、欢快起来。可就那次执行任务回来,在清洗坦克时,他突然一头栽在地上,整整昏迷四十九天。把我和关山都吓死了。

他醒来后,人就变了一个样子,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。有时呆呆的看着前方,一坐就是几个小时;有时在宿舍的夜色里自言自语,或哭或笑。

    当时他提出病退回乡。可连长和指导员都是极负责的人,说病退回去许多待遇不一样,还是再熬几个月正是退伍吧,一个农村娃参军不就是奔个前程为了一份皇粮吗?之后那几个月他差不多是在营房准确地讲是在宿舍里度过的。

    临走前,指导员把我叫到连部,叮嘱我回到地方后多多关照水根。 就在那次谈话,指导员向我透露了一个细节,这更增添了我心中的疑窦。水根在冲洗坦克时,发现在履带上缠着一个紫色香囊。他一把握着香囊,久久凝视,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。昏迷中他始终握紧那香囊,怎么掰也掰不开。后来护士长说,别掰了,他攥着心里会踏实些的,或许还能醒过来。

    解开香囊之谜也是我多年的愿望。

 

第二节

    班车在野狼屯乡政府门口停下的,从乡政府到野狼窝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路。刚开始路边还有农舍,后来渐渐稀疏了,到了山脚下,已经没有一户人家了。

一条羊肠小道向山里蜿蜒,我依稀记得那是进山的路。进山以后,感觉满山树木蓊郁,不像上次来的时候那么荒凉、空旷。但这葱茏的树木却又增加了几分阴森和寒气,虽然是秋日的中午,但我依稀感到阵阵凉意袭来。有时一只野鸡或别的什么扑噔噔惊飞过,更是叫人心头一颤。好在我是当过兵的,自信身上还有一股英武豪气,所以心里并不十分害怕。

    看着满山满坡郁郁葱葱的松柏之类的树林,我不由得佩服起水根了,看来这二十多年他没白干。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,也就能干那么一两件事情。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,倒不如水根这样踏踏实实做一点事,为后人留下一份实实在在的财富。水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一个人干还是早就成家了?说不定这山谷深处已然“屋舍俨然,有黄发垂髫”了,说不定还有娇妻美妇呢?果真如此,也不失为世外桃源,也是人生之一种境界。

    羊肠小道引我翻过几个小山岗,绕过一片柏树林后,眼前出现了一座院落。开着紫色小花的老藤围在四周,几间青砖青瓦屋舍呈品字形散落在院子里,其中有一座尤显高大宏伟。在这深山里还有这样的高房大屋也算是难得。

    我估摸着这是水根的住处,兴奋的冲下山坡,推开荆条门,大声喊道:“古水根!古水根!水根!水根!”里面没有人答应。

    进了院子里,看见竹竿上晾晒着好多衣服,其中还有女人的漂亮内衣。“阿弥陀佛,水根这小子终究是结婚成家了!”我不禁为他高兴。

    就在我还在大呼小叫的时候,从右手的屋里走出一位手拄长竹竿的中年妇人。她一边用手背揉眼睛,一边缓缓说道:“什么水根火根的?你找错了地方。”我上前向屋里扫了一眼,门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在用树条编制篓筐什么的。

    “大哥,大嫂,我是古水根的战友,特地来看他的,他就在这山上。”我掏出香烟,想进门和中年男子套近乎。

    那男子连忙起身,拦住门口,对我快速的打量了一眼,恶声恶语说道:“你这人是什么毛病?告诉你没有什么水根,你走吧!”

    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人这么抢白,脸上顿时放不下了。心想这些山野村民真是没教养,一扭头出了院门,悻悻走了。

    拐过院子后,迎面的山坡上是一大片薰衣草。紫蓝色的,一层层的,在中午的阳关下十分好看!在这山洼里还能见到这么多漂亮的薰衣草,真叫我大吃一惊。看来这荒山野谷已经叫水根拾掇的有些模样了。不过刚才那户人家压根就不认识水根,莫非水根早就离开了野狼窝,这开发的另有其人?不过这些不影响我欣赏薰衣草的雅致,我兴奋的向薰衣草那边跑去。

 

第三节

    或许我跑得太快,好像和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或者是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,总之是重重的摔了一跤。我爬起来掸掸身上的泥土,忽然发现身边的荆棘枝条上挂着一枚紫色香囊,香囊在风中左右摇晃。我想起了指导员讲的故事。哈哈,这一定是水根的那枚香囊!这么说,水根就在这附近不远了。

    我从荆棘上摘下香囊,仔细的审视着。这是一枚大半是血紫色的香囊,但袋口的那一小块是绿色底子白色碎花,香囊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。

    就在我专心致志琢磨这枚香囊时,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:“别打开,那是我的香囊。”

    我抬头一看,在路边不远处的松树浓荫里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,一身海魂衫布做的连衣裙,蓝白相间的线条把她衬托得越发苗条,乌黑的头发剪成齐刘海发式,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清澈的水灵灵的眼睛,苹果型的脸蛋略微有点惨白。

    “这真是你的香囊?那么你是古水根什么人?”我把香囊提在手里摇晃,有点得意。

    “你把香囊还给我我就告诉你。”那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虽然有乞求的成分,但不失大方和清纯。这时我发现她两个酒窝很深,右边的嘴角下有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,增添了几分调皮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这香囊是水根的吧?我是他的战友,我曾经见过。”我撒了一个小谎。

    “你把香囊扔过来,我就告诉你这个香囊的故事。”她的神态是那么楚楚动人和虔诚,都叫我不好意思回绝;再说这荒郊野外的和一个小姑娘纠缠也不是我辈的所为。

    “那一言为定!”我把香囊扔了过去。

    女孩子接过香囊后,用手抹了一下刘海。突然,她宽广白皙的额头冒出一注殷红的血。凭我的职业素养,一眼看出射来的是坦克上7.62mm机枪子弹。

    “姑娘,你怎么啦!”我大吃一惊,跨步奔了过去。

    可到了跟前,什么也没有了。刚才活灵灵的一个人怎么一眨眼就没了?我汗毛倒竖,我知道遇到鬼了!

    愣了一会,我拔腿向那户人家跑去。

    或许是路不熟悉跑错了道,刚才就在身后的院落不见了,倒是转到了门前有两座坟墓的小屋前。我想起来了,这是上次来见过的水根的小屋。

    我跑了过去,使劲的捶着门:“水根!水根!——-”可没有人答应,再低头一看,门上挂着锁。

    看来水根还是不在。我没多想,沿着来时的羊肠小道一个劲的往回跑。

    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跑下山的,只是出了山口,人几乎要虚脱了,重重的瘫坐在地上。

第四节

    回来后,我连续发了几天热。这次野狼窝遇到女鬼的事情,我一直没和别人说,包括妻子。我隐约感到这个女鬼与水根有瓜葛,很为他担心。

    元旦前,我早早的和关山打招呼,叫他一家子元旦来吃中饭,我要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菜。快到11点了,关山还没来,我就打电话催他。他说他小姨子从南京过来了,要把家里的饭菜弄好才能来。我有点生气:“你小姨子也不是外人,是你小姨子还不是我小姨子吗?一道过来!”妻子又打电话给他夫人,叫他们一起来。

    关山的小姨子叫吕嫚嫚,好多年没见了,已经从一个羞涩的少妇变成了体态丰盈珠光宝气的贵夫人了。据说她现在的老公是土金豪,她和许多富家婆一样说话大大咧咧,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几杯酒下肚,我们的话题自然落到水根身上。

   “要是水根也能来喝上几杯该多好呀!这小子是不是撞邪了,被树精花妖迷住了?这么多年也不和我们联系。”关山端着酒杯不满的对我抱怨:“老金呀,你也是的,找一个人都找不到,至少写个号码丢到门缝里呀!”

    “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?我是被吓回来的!我遇到了一个头上冒血的女鬼,没把我吓死!”我辩解道。

    听说我遇到了女鬼,一桌子人都追问我是怎么回事,妻子尤其催得紧。我于是把怎么吃那对中年人闭门羹,怎么拾到香囊,后来怎么遇到女鬼前前后后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那女鬼真的是齐刘海发型,嘴角有颗痣,两个深深的酒窝,穿海魂衫连衣裙的?”吕嫚嫚没等我说完,盯着我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的!”我又把那女鬼的相貌详细描述了一次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看到那香囊了?绿绸布碎花的,装有薰衣草的香囊?”

    “是的,那香囊底子是绿的,但大半个被血染过,所以是紫色的。我没打开,但那香味应该是薰衣草的。”我肯定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吕嫚嫚眼角有泪水,深深的叹了一口气:“作孽呀!丛菲这丫头到现在还没投胎,这都二十多年了!”

    “丛菲是谁?你认识她?”妻子放下筷子,直瞪瞪的看着吕嫚嫚。

    从吕嫚嫚那里我们知道了水根的恋人那个叫丛菲的姑娘的一些情况。

    丛菲是吕嫚嫚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兼闺蜜。高二那年,一次吕嫚嫚到丛菲家里玩,无意间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两个绿绸缎碎花香囊,里面装满薰衣草。再三追问下,丛菲红着脸羞涩又甜蜜的承认她谈男朋友了。男孩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居,正在一个坦克部队服役,比她大两岁。过几天就要回来探亲,她就做了这对香囊,送他一只。

    后来高中毕业时,丛菲执意要填报北京一个大学的志愿,就是因为这个叫水根的男孩在那附近当兵。丛菲开学是吕嫚嫚送她到南京火车站的,那天丛菲剪掉了多年的长辫子,换成了齐刘海发式,说是水根寄来一个电影明星照,叮嘱她剪成这样的;还有那身海魂衫布做成的连衣裙,也是水根特地买的布料做的,丛菲自己也很喜欢这件清清爽爽的连衣裙。

    可第二年夏天就传来丛菲失踪的消息,在同学们之间悄悄流传。每次老师同学们见面说起她时,总是小心翼翼,既惋惜又无奈。

    丛菲是家里的独苗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她父母急的一病不起。不久她母亲哭瞎了眼睛,在一个冬夜里,栽倒了村口的水沟里淹死了。办完了她母亲的丧事,她父亲病得更厉害了,大概一年多就服毒自杀了。她父亲的丧事是水根来办的,并把她母亲的坟也迁走了。至今村上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坟墓在哪儿。

    听完了吕嫚嫚的讲述,我们都唏嘘不已。关山流着泪说,他以前一直怀疑水根的昏迷和后来的隐居都与丛菲有关,但始终不敢往深处想。

    之后,女人和孩子找借口下桌了。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说话,只是一个劲的把酒送进肚里。那天,关山和我都喝得烂醉如泥。

    自那次醉酒以后,我老是会做同一个奇怪的梦。梦见自己在脸盆里洗手,洗着洗着,水里面全是血,换了一盆还是血,再换还是殷红的。春节期间一次酒后,我把这个梦境讲给关山听。他一把抓住我,张大着嘴巴,瞪大着眼睛:“不会吧?你也做这样的梦?那军用脸盆里的水红红的,一股血腥味,有时不止一双手,而是两双,三双——-”“真的?”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了!

 

2014510

 

 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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